(抒情散文)■方華

現在想來,那片樹葉對於我來說,真如同歐.亨利的小說中貝爾曼畫在牆上的最後一片藤葉。

曾經在一個部門裡做業務主管,因為工作特別出色,連年先進、記功。一方面自己滋生了一絲驕狂,更多的是給我的直接上司產生了「功大壓主」的感覺,庸庸碌碌的他害怕我有一天會擠了他的位子,開始處處找麻煩。終於,他瞅准一次公司機構及人員整合,竟借機將我「調整」到公司一個偏遠的門崗去駐守,並假惺惺地安慰我:現在人手緊缺,你暫時到那先幹著,模範嘛,要起帶頭作用。

那是一個深秋,我的心情恐怕比那個衰敗的秋天還要糟。一種被人愚弄、被人傷害、被人從高處踹落的失望、傷感與憤懣,填滿了我狹小的心胸。偶遇人問我怎麼突然去看門了,我覺得那話語後面都隱藏著譏笑與嘲諷。一個人坐在冷清的門崗內,寂寞和痛苦無法排泄,憂憤的心境下,每一分秒都是那麼的難熬。

那天,依然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崗內,漠然地看著窗外。這時,窗戶對面一棵光禿的樹進入我的視線。說它光禿是不完全正確的,因為,那樹梢上還有零星的一些樹葉。有風吹過,稀零的葉子在枝頭搖晃,過不了一會,就有一兩片葉子落下。我知道,不會多久,樹上的葉子會落個盡光。

過了幾日,當我再次注視到那棵樹時,樹梢上只剩下最後的一片葉子。那片孤獨的沒有一點光彩的葉子,在風中抖動、翻卷。我傷感地想,它要落了、落了。

可是,一連幾天,那片葉子就是沒有在我的預想裡凋落,它似乎是被粘在了樹梢上,任寒風陡峭,任冷雨瑟瑟。這片寂寞的好像與我同病相憐的葉片兒,似乎觸動了我胸中某些堅硬的部分,讓我心底湧起一些支撐的力量。我知道這是一種偶然,但我敏感的心那一刻分明把它看成了命運的昭示。

我開始給自己定計劃,利用在那個偏僻門崗清靜的機會,系統地讀書,並且重拾擱下多年的筆開始寫作。每當我從書本中抬起頭,看見那片樹葉,仿佛聽見它握著拳頭在對我喊:堅持。這時,我也開始擔心它的飄落,也在心裡默默地喊著:堅持。

那時,我想到了歐.亨利的《最後一片藤葉》,但這一片葉子絕不是畫上去的,它分明是自然是命運給予我的一份饋贈。

那片葉子至於給我留下那麼深的印象,不僅僅是那特別時期對我心靈的一次觀照,還因為它奇跡般地在樹梢堅守了幾個月,直到我被公司調往機關重要處室任職,它還在枝頭向我揮手。

隔一段日子,在辦公室裡忽然想起那片葉子,急急趕往那偏遠的門崗。那棵樹真的是光禿禿的了,樹下或腐爛或被泥土沾染的葉子,我不知哪一片就是曾經的相伴與堅守。恰如那些過往的日子,我們已不能分清它們的模樣,只留下記憶的履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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